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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三回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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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少林寺的和尚?!”阿朱只覺得自己的腦子嗡嗡作響,顧不得那許多,竟是攀上蕭峰的手,將那遺書仔仔細細瞧了一遍!那遺書上句句和前世所聞相同,唯一不同之處便是那帶頭大哥——前世是被智光大師撕了去,她和蕭大哥費了好大功夫,方從馬夫人康敏嘴裏套出帶頭大哥的身份!康敏說那帶頭大哥是大理的鎮南王,她和蕭大哥找去小鏡湖,卻也因此得知了自己的身世……一面是未有一日養恩,卻有生恩的親生父親,一面是滿心覆仇之志的摯愛,她唯有死路一條。

顧全不得。

可是如今,遺書上白紙黑字,那帶頭大哥乃是少林寺的方丈玄苦大師。

究竟是哪裏錯了?

前世的畫面在阿朱的腦海裏迅速回放。

一是那拓下雁門關石壁上的字的衣服。據智光大師說,是帶頭大哥拓下的,所以用那一塊塊衣料補起來的衣服是屬於帶頭大哥的。那分明就是少林寺和尚穿的百衲衣!而大理堂堂鎮南王只怕是沒有這樣的衣服的。

二是雁門關慘案發生在三十年前,三十年前的大理鎮南王只怕才二十出頭,又是遠在南疆,如何號召中原眾武人,還令他們寧死也要保全他的名聲?

三是既然中原武林得到的消息是蕭大哥的父母來少林寺盜取經書,那麽,少林寺怎麽會袖手旁觀?而遠在大理的鎮南王更不可能因此組織人伏擊蕭大哥的父母!

蕭大哥的殺父仇人原來不是她的爹爹!

那麽多的疑點,她竟然都沒想到。

稀裏糊塗地、就這麽死了。

前世的蕭大哥若是日後得知了真相……

阿朱不敢想下去,只覺得喉頭一甜,嘴角溢出了一抹鮮血,便徹底昏死了去。

蕭峰一手就抱住了阿朱,他怒喝道:“你別想裝死!告訴我,為什麽要拿這信來戲弄我?!”

他何嘗不是心頭大亂,將那遺書往懷裏一放,然後伸手探了探阿朱的鼻息,又捏住她的手腕把了把脈象。見她果然是昏死過去並不像作假,心中更是多了幾分煩躁。好在他還不算失了主意,他一把扛起阿朱,然後躍上馬背,帶著她往洛陽城去。

阿朱信來的時候,蕭峰正好端著湯藥進門。見她醒了,就將湯藥向她遞去,說:“大夫說你是急火攻心,喝幾副藥就沒事了。”

阿朱怔怔地看著蕭峰,瞧他看著自己的神情分明陌生,兩眼目光堅毅卻毫不掩飾那一絲猜忌。她掩下心下覆雜心緒,輕聲道謝,接過藥碗。

蕭峰一瞬不瞬地看著阿朱。這女子昏迷了整整四天四夜。他托丐幫的吳長老照料這女子,自己一面處理了丐幫要事,一面往少室山他爹媽家裏去。他幼時得少林玄苦大師授業,後年紀輕輕便加入丐幫,極受恩師汪劍通器重,丐幫事務眾多,他自加入丐幫,一年也是少有回家幾次。三年前成了丐幫幫主,就更少回家了。沒能想到他此番家去,卻是為問自己的身世。他爹媽也不再隱瞞,只道當年玄慈方丈將尚是嬰兒的他交給他們夫婦二人的,至於他的身世,喬家爹媽卻也是不清楚。如此一來,這阮姓女子交給他的信竟有大半是真的。

他又連夜拜訪了恩師玄苦,方才得知自己的身世。

想他蕭峰自詡英雄豪傑,沒想到此番才知道父母祖宗,簡直是白活了這二十餘年。

他此刻面對阿朱,心中想,這女子究竟是何人,為何得知恩師汪劍通留給馬副幫主的遺書?她既然拿了遺書,卻是冒著風險悄悄拿來給自己,卻也不是要加害自己的人。

“……多謝喬幫主。”

“只怕我今後不再姓喬,也不是什麽幫主了。阮姑娘不必如此稱呼我。”蕭峰接過空碗。

阿朱不知如何應聲,又聽蕭峰說:“此前是我誤會了阮姑娘,心中有些疑問,還請阮姑娘解惑。”

阿朱聽他語氣雖然客氣,可那神情分明是“你若不說,我便一掌拍死你”。她心道果然永遠別指望她的蕭大哥憐香惜玉了。可這樣的蕭大哥,不正是她愛著的人?她道:“大爺吩咐吧。”

聽阿朱對自己的稱呼,蕭峰略楞了一楞,然後便問:“阮姑娘如何得知恩師遺書上的內容?”

“此前我不是以為信上的帶頭大哥是我生父嗎?”阿朱早知蕭峰會有此疑問,故而早想好了說辭,“我出生後,便沒見過我生父,一歲的時候,我媽也將我送了人。近日我尋爹媽下落,豈料陰差陽錯得知了一樁辛密。”

聽阿朱說起身世,蕭峰不禁心道,自己雖不知身世,但喬家爹媽對自己如同親生,倒是比這丫頭還強一些。他凝神聽阿朱繼續說:

“遺書的事情,我是從貴幫馬副幫主的夫人康敏那裏得知的。”阿朱停頓片刻,又道:“大爺,可否將我的包袱遞來?”

蕭峰聞言,便去取了來。

因包袱中有私人物品,阿朱不好意思當著他的面打開包裹,但看蕭峰卻是一臉的坦蕩,阿朱無奈地轉了個身子,取出裏面拓了石壁字跡的布來。

阿朱說道:“你的身世,我便是從康敏嘴裏聽來的。那時我已經知道我生父是大理的鎮南王段正淳,康敏說當年在雁門關伏擊你爹媽的帶頭大哥就是段王爺。我心中又驚又奇,尋思你爹爹怎麽又在雁門關被人伏擊了?我爹怎麽又成了你的殺父仇人?這便輾轉去到雁門關。我在石壁上見到那契丹文,覺得好奇,問了認得契丹文的人,才知道,那石壁上的字,意思是:‘峰兒周歲,偕妻往外婆家赴宴,途中突遇南朝大盜。事出倉卒,妻兒為盜所害,餘亦不欲再活人世。餘受業恩師乃南朝漢人,餘在師前曾立誓不殺漢人,豈知今日一殺十餘,既愧且痛,死後亦無面目以見恩師矣。蕭遠山絕筆。’如此一來,那康敏的話竟十之八、九是真的了。”

蕭峰心道,恩師汪劍通將遺書留給馬副幫主,馬夫人知道也不足為奇。他又想起阿朱在雁門關拓字的時候,的確是早就準備的模樣,原來是早就知道了這契丹文的意思!又想,她說的話和恩師玄苦所言一模一樣,看來是沒有假的了。

玄苦既知蕭峰得知了身世,就沒有再隱瞞,只不過依舊殷殷勸他放下仇恨。

蕭峰接過拓了契丹文的布,心中悲切。心想,這石壁上的字果然是他爹爹留下的,那麽,他爹媽何其無辜?殺父殺母的大仇豈能不報?

蕭峰又看向阿朱,他和這個女子非親非故。如果如她所言,她認為當年帶頭伏擊他爹媽,害的他一家家破人亡的人便是她的生父,自己勢必要尋他報仇,她怎麽偏和自己說了?

“我不忍你身世被隱瞞,或有朝一日被有心之人拿你身世之事說項。何況,因果循環,今日果,便是昨日因。逃也無用,躲也無用。”

他又聽阿朱說:“大爺,你是我一直敬仰著的大英雄。”

蕭峰略勾了勾嘴,說:“我果真是個契丹人不假了。阮姑娘,我是個契丹人,就是這樣,你還敬仰我?”

“我敬仰你,不是因為你的身份。你是漢人也好,契丹人也罷,永遠都是我敬仰的大英雄。”阿朱羞紅了臉,略略低下頭去。此刻,她心中是喜悅的。她重活一世,自己的爹爹不是蕭大哥的殺父仇人。這,就像是在夢裏一樣。

可憐蕭峰心中百感交集,且他不知男女情|事,哪裏能體會阿朱的一片女兒柔腸?又想,是啊,如果阮姑娘因為我是契丹人而看不起我,哪裏會私下裏偷偷將遺書交給我?再看阿朱,已和初時不同。

“大爺……你日後有何打算?”

既然得知了帶頭大哥是少林的玄慈方丈,蕭大哥的父母無辜受戮,蕭大哥勢必要去少林尋他報仇的。想起前世那許多人為了掩飾玄慈的身份而招惹殺身之禍,還將這汙水全部潑到蕭大哥身上。若那些人十之八、九是被玄慈所害,阿朱也是滿心怨憤,恨不得即刻揭穿了玄慈那偽君子的嘴臉。

至於那康敏,她分明知道真相,卻要陷害段王爺,也不知是為何。

阿朱所想,正是蕭峰心中的意思。

“我要去趟少室山。在這之前,我得先辭去我丐幫幫主一職。”

契丹人蕭峰可以為報仇上少室山,但是,丐幫幫主喬峰卻不可以。阿朱明白。

蕭峰此刻確定了身世,心中萬般悲苦,不知道是為自己的,還是為自己爹媽的。

再看阿朱,她雙目盈盈,正擔憂地看著自己。蕭峰心中一暖,說道:“之前是蕭某人對姑娘頗有誤會。我那時心裏亂的很,姑娘別放在心上。”

阿朱趕緊道:“我明白,我怎麽會放在心上?”

她聽蕭峰自稱“蕭某人”,便道:“蕭大爺,阮是我媽的姓,當然,便是將來,我姓的也是阮。蕭大爺,我名叫阿朱,你喚我‘阿朱’就可以了。”

“好。阿朱。”蕭峰毫不猶豫地喚了一聲,“你好生休息。再修養幾日,就無恙了。”

阿朱應了一聲,看蕭峰出門,又忍不住道:“蕭大爺,你何時往少室山去?”

“待我處理丐幫的事情。多則五日,少則兩日。”

“那你莫丟下我一個。”阿朱本是要去尋阿紫,再帶著阿紫去小鏡湖。但沒想到帶頭大哥不是段正淳,又想起前世那帶頭大哥的“毒辣手段”,便不放心蕭峰一人上少室山。

蕭峰不解地看了阿朱一眼,在蕭峰心中,自然是感激阿朱的,只是信既然送到,便沒有再一起去少室山的事情。他此行報仇,是他一個人的事情,不應該讓阿朱同往。阿朱心裏咯噔一下,趕緊解釋:“此事不知為何會牽扯上段王爺。我想著也許去少室山,能打探到一些消息。”

事實上,解鈴還須系鈴人,她最應該做的是,就是去信陽找康敏。

康敏必然有鬼。

但蕭峰並沒有懷疑阿朱的話。畢竟康敏如果有鬼,也有可能是為了掩飾帶頭大哥的身份。

蕭峰點了點頭,讓阿朱好生休息,便出門去了。

片刻之後,有小二端來熱食,說是蕭峰吩咐送來的。阿朱身體已然無礙,便自行起來用餐,不提。

兩日後,蕭峰在洛陽城外,杏子林中召集所有的丐幫弟子。

作者有話要說: 阿朱:你何止是我敬仰的大英雄,大豪傑。你是我的信仰。

蕭峰:【好羞澀我要怎麽辦才能保持我的風度】

作者:沒事,你臉黑。害羞了也看不出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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